告別

不管多隆重盛大的告別式, 不論佛教道教基督教, 到了火葬場前的停止線, 所有人都一樣, 只剩棺木, 所以棺木外的蓋布一律褪去, 只允許棺木進場,  真的是一場繁華後幻化一縷青煙.

到了既定時間, 親友陸續到會場, 久未見的親戚頭上的白髮多了, 背駝了, 蒼老了. 站到大會堂, 諾大的空間, 莊嚴, 肅穆, 您的相片, 顯的神采奕奕, 走到後方確認是否是您, 翻開蓮花被, 襲來的是一陣冰冷, 您剛從冰櫃出來嗎, 妝化好了, 衣服穿上了, 您健康時的西裝襯出您瘦弱的身子.

跟隨著法師的經, 眼淚無法停止, 仍無法相信在醫院心跳停止的那個畫面, 我真的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從摸到溫的手到冰冷的手, 仍無法相信您躺的冰櫃是這樣的侷促(查了網路上資料, 才知道改建後的二殯冰櫃僅有長190-210cm寬62cm高32cm的大小) , 還記得您捲曲的手像躺下來的樂高人, 我還是想抓住點什麼, 卻什麼也沒有..

一直到移式結束, 送棺到火葬場, 在停止線前, 棺外的物品一律褪去, 接下來的相當SOP, 核對名字, 等待, 電視會放送status, 火化還需xx分鐘, 冷卻還需xx分鐘, 肉身幻化為一縷青煙, 看到您骨灰上有紅有綠有藍有紫才知道這些都是長期藥物的殘留,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骨頭, 我檢起一塊放到壇裏, 輕觸, 感看到骨邊有一點點白灰落下, 深感是大火快速的燒造成的, 人走了連選擇好好燒對待也沒有, 最後好不值.

風仍在微微吹動
世界仍在運轉
人是空空的來, 走也是空空的走
珍惜活著的當下, 才是最重要..

  

father and daughter's last dance

2018/5/8 8:37am (農曆3/23) 接到0972電話, 心想不妙, 快快撈包包裏在響的手機,
喂,
請問是家屬嗎

我這裏是馬偕醫院,你爸爸走了哦

你爸爸走了, 快來

正在市民轉新生的路口上, 接到這通不想聽的電話.
立馬撥了媽媽,弟弟,姑姑, 老闆, 趕往醫院,
踏進急診觀察室210簾子己經拉起來, 嘉娜坐在椅子上柱著頭, 眼眶紅紅的,
我先握著爸的手, 看見生理觀察器心跳己是0, 嗶......然後抱抱嘉娜說謝謝.
嘴上的氧氣罩還在冒水蒸氣, 鼻胃管還插著, 右肩上的針孔還在, 臉色發黃, 嘴張開開側右, 因為我拿掉了氧氣罩, 我握著爸的手說爸沒有病痛了, 爸你去那了, 爸,謝謝你來當我爸,我來當你女兒, 手的溫度還在, 肩還溫熱, 臉還溫熱, 只有脖子上的脈博不再噗通噗通用力的跳了, 心裏想著昨天為什麼那麼早走, 為什麼還是沒有病房, 為什麼放棄治療就放棄我們讓我們在急診室匆促的走完最後一程, 醫生發現家屬來了, 快快確認資料就開死亡證明了, 後來家人陸續到達, 在護理師協助下, 拆了針管(我才看到為了打升壓劑右肩是用縫的固定針管, 血肉縫) 拆了尿袋, 9:05移到安息室, 全急診觀察室都拉起簾子迴避, 後來我才聽說今天是媽祖生日.
在安息室, 諾大的空間, 這才讓我們得到安靜, 但是, 人走了...不說話了, 不罵人了, 手因為肌肉委縮而彎曲拉不直, 我還想握著, 我還想做些什麼..直到蓮花被蓋上.
念佛機助念, 沒有親自唸還真沒感受到真實, 雖然, 家人都己經有心理準備, 但我仍然無法接受事實, 直到親家母來幫忙助念時關掉助念機, 自己口中唸阿彌陀佛時, 眼淚再也無法止住, 思緒飄回到第一次跌倒在馬偕, 在急診走廊, 爸說快開刀開完刀我就好了, 當時我還想轉去榮總,為了徵詢爸的同意而起爭執, 爸不轉院, 半夜救護車轉往淡水馬偕去開刀, 我還記得開完出來爸不能動, 我們積極用我們想要他好起來的方式要他復健, 因而開始拉踞戰,

不到一個月時間, 我拜託公司同事介紹北榮神外權威, 很快的我們又開第二次刀, 轉進北榮神外, 當時醫師語重心長的說, 你們要積極復健, 我還申請了巴氏量表準備請外勞要長期抗戰, 但是, 爸, 還是不配合, 媽媽也不要請外勞, 開始北榮振興因為健保床只能住一個月規定, 我們也禁不起請台勞, 於是回家自己復健, 但, 爸, 還是不配合..

最近還回去北榮開了一次髋關節的刀, 我還記得是train KC team member時發生的事, 當時北榮代表還是wayne, 我只知道人情我用光了, 我還不起這些人情債, 欠了債還是沒法讓我自己的爸爸站起來, 我一次又一次的要復健, 一次又一次的被罵,

我剛到新公司上班二周,爸又入院了, 心肌梗塞, 爸非常堅決不要插管治療, 簽了放棄書, 起初在加護病房, 醫師每天都call我們回去要我們認真想要不要積極治療, 第二天下午我們就轉普病房, 換爸吵著要回家, 等一天我們就回家, 卻是在家待不到八小時我們又回醫院, 第二次入院整理快一個月吧, 從低血壓低血氧敗血肺積水治療到可以不用氧氣罩回家, 在家待大概二周, 5/6又入院, 這次, 在急診室, 明明是急病, 卻等不到治療..

我們卡在簽了放棄治療卻需要醫師幫忙的囧境, 答應給我們病房卻是在等不到病房的狀態下, 爸走了..

躺在面前的爸爸, 什麼也沒帶走, 你好不好
躺在面前的爸爸, 沒有痛了, 你好不好
彷彿感覺蓋在你身上的毯子隨著呼吸在動. 其實並沒有
依稀看見你捲曲的手想要伸直, 其實也沒有

昨天, 您大口喘氣,
昨天, 抽痰, 最後你不在掙扎了
昨天, 您眼睛睜開往右看, 我以為您醒了

其實, 這都是肉身痛
現在, 您沒有痛苦了
2010/1/31-2018/5/8, 3019天

靈車送您到二殯冰櫃1723,我見您最後一面, 忍不住又手摸了您頭一下, 您變冰冷了.
西方極樂, 爸, 您走好